今日一早,米洛发现温蒂不再和他说话了。

    温蒂是一只穿着格纹洋装的泰迪熊,同时也是米洛最亲Ai的朋友,但向来聒噪的温蒂,在今天却异常沉默。蒙蒙的晨光从通风口钻探进来,米洛驼下身,任由长发披散垂落,他扭了扭温蒂的手脚,若是往常,温蒂会因此手舞足蹈地说:「嗨,亲Ai的米洛」,而非此刻犹如幽灵般的Si寂。

    「早安,温蒂。」米洛又一次的朝温蒂问候,但他依然听不到温蒂的回应——嗨,亲Ai的米洛,他试图替温蒂发声,可是学得不像,他的嘶哑更是将温蒂轻柔的口吻搅得支离破碎。这不会是温蒂的嗓音。

    但也不是他原来的声音。因为他原来的声音可像极了温蒂。米洛吞了吞口水,抬手轻抚脖颈一处,他总觉得那儿似乎有点小小的凸起……米洛不禁思忖,自己会变成如此,肯定和前阵子的古怪感冒有关。

    「早安,温蒂。」想着,米洛又朝温蒂说。虽然温蒂依旧不愿开口。

    她是生气了吗?米洛心想,小力地捏了捏温蒂的耳朵,难道是他昨天对离开这里的计画动摇了,所以让温蒂生气了吗?

    可是那又有什麽好生气的呢。他实在不懂温蒂的心。米洛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转而将温蒂留在床垫上,起身去一旁如厕洗漱。噢,他真的好想要一个浴缸。那叫浴缸对吧,故事书里提到的浴缸,珀西先生在信件里读到的浴缸。

    米洛随手梳理了下凌乱的长发,用了根橡皮筋绑起来,旋即拿起牙刷、挤上牙膏,慢吞吞地刷起牙来;结束刷牙後,他又将一条小毛巾放进注满了冷水的洗脸盆,浸泡、拧乾、接着擦拭起自己的脸、脖颈,尤其摩擦那个如丘陵般的奇怪小突起……米洛凑近面前的椭圆镜瞧了瞧,想看清自己究竟长得怎麽样,即使充斥着水垢的镜面依旧只能照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自己。

    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米洛有些郁闷,忽然很想问问母亲能否买面镜子给他,只有手掌大的也行,总之除了浴缸,他也好想要一面能看清自己的镜子,米洛又想,不晓得镜子很贵吗?会不会b浴缸还昂贵?这样母亲更不可能买给他了。

    做完洗漱後,米洛将小毛巾挂回空水桶上,走近楼梯那处一望,楼梯向上延伸,最终止於一片门板上。自从住进来後,米洛便从未离开这里过,可是他不只一次爬上楼梯,试图推动门板,只是门板落了锁,而他没有钥匙。

    但母亲有钥匙,她会打开门,喀嚓一声,探出头来,偕着亮光从上方望下来,然後与抬头的米洛对上视线;母亲的面容总是憔悴且厌倦,无论米洛说了什麽,母亲通常保持沉默,不与他做任何对谈,只有那麽几次,母亲忽然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像绘本里那只从口中喷出火焰的巨龙,直到米洛被她吼得一怔,蜷起身子,缩在墙角,母亲的火焰才会猛地熄灭,最终将门板粗鲁地关上,紧紧落锁。

    不过母亲的到来大多捎着食物。一天三次,她会从上方掷下面包、苹果,三明治、牛N盒,瓶装果汁,有时还有一只美味的烤J腿;「垃圾」,唯有第七天母亲会这麽对他说,并将垃圾一同带上楼——他好羡慕那些垃圾们,米洛不曾一次想过,肯定是他的身形太大,不方便带走的缘故,如果他能化身为足以轻易装进袋子里的垃圾,那该有多好,他便能同母亲离开这里了——母亲以前也会为他带来故事书、认字卡、蜡笔及绘本,还有好几卷卡通光碟。

    米洛记得,母亲和他近距离接触的几次,其中就包含最初使用光碟的那一次:母亲为他示范如何将光碟放进光碟机,接着,眼前的大盒子犹如被施了魔法般,瞬间跳出缤纷的画面和音乐。「学着念。」母亲当时只交代了那麽一句。而在那之後,她也从未教导过米洛。

    此时,米洛坐回床垫,嘀咕了声:「早安,温蒂。」他看着沉默不语的温蒂,又抬眼看了眼电视,转而随手挑了一片光碟放进光碟机。以前他还觉得有趣,甚至会跟着萤幕上的动物唱唱跳跳,A-p-p-l-E,苹果、B-a-l-l,球、C-a-t,猫咪……可是如今的他,想在当中找到一丝乐趣都觉得不容易。好无聊。

    看着播映的电视,米洛渐渐打起瞌睡,但他却忍着睡意,不愿睡去,等到过了许久,母亲终於掀开了门板,无声地朝他这边掷来一袋面包,然後关上门板——耶,节目开始了!他是这样确认时间的,米洛拆开包装,从中掏出了一块面包,并且大口咬下;旋即,他按捺不住兴奋,连忙将藏在毛毯下的收音机拿了出来。

    这台收音机可能是母亲不小心留在这的,米洛当初来到这里时便发现了,但过好了好久才学会如何正确使用。只是他没有告诉母亲,因为以她的X子绝对会没收这台收音机。

    收音机里有好多频道,新闻、音乐、谈话节目,还有去年米洛不经意转到的频道,这也是他和温蒂最Ai的,《珀西瓦尔想睡了》。

    珀西瓦尔是主持人的名字,不过听众更喜欢称呼他为珀西先生。珀西先生不但有着低哑磁X的嗓音、幽默风趣的谈话技巧之外,安排的节目内容也让米洛格外喜欢,无论是分享的阅读清单、朗读经典故事、回答听众的来信……

    当米洛转到《珀西瓦尔想睡了》时,节目才刚开始——他听着收音机传来的惯例问候,却又忽然有GU好想写信给珀西先生的冲动。

    可是他的字写得不好看,会用的字汇也少得可怜。他甚至不知道该怎麽正确拼出收件地址,以及珀西瓦尔的名字。他也没有合适的信纸、信封和笔,总不能用蜡笔写一封信吧。况且他根本没有那个叫邮票的小玩意。更不能询问母亲能否买给自己,否则一不小心就会露馅了。

    最重要的是,他没办法将自己的信投递到邮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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