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一阵风穿过藏龙山葳蕤的林木,山间涌起墨染的惊涛,拍向九重天际,七星北斗,弯月银钩。

    道旁枯木上的树叶萧萧落下,几匹快马自空林古道之上奔腾而过,将山路上潮湿的苔藓踏的飞溅起来。乘马的七人皆是竹冠道袍,布衣芒鞋。

    五名老者,最年长的已经须发皆白,一个少年,约摸也就十四五岁年纪。众人当中一个青年,雪剑翠衣,清冷俊美,双眼上蒙了一条窄细的白绸,随风而动。

    忽然从山道一旁的林子里钻出一个白衣女子,手提长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吁——”

    一阵急促的马嘶,几人停了下来。为首的精瘦老道喝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女子不说话,只微微扬起头,正巧此刻微风拂过,月亮从乌云后面露出半张脸来。那年纪最轻的小道士借着月光看清了她的容貌,讶道:“啊,是你!”

    老道眼神不好,暗夜里尤其看不清人,小道士连忙策马上前,凑到他耳旁:“是峨眉山的小剑仙裴姑娘,小师叔的未婚妻!”

    老道也是一惊,忙忙握拳放到唇边,轻轻一咳:“哎呀,这,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他讪讪地朝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一匹雪蹄青骢马望去,马上那位俊美青年正襟危坐,面容清绝,即便被绸带蒙住了双眼,也未有一丝狼狈之意。

    郁郁山野空寂,悠悠蝉鸣不绝,青骢马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动了几步,沈放勒紧马缰,面色沉静:“雪青,不要闹。”

    “我闹?”裴雪青冷冷一笑。一身洁白的衣衫让她在黑夜里也似被一层光辉笼罩,更衬的她面庞清丽,宛若出水芙蕖。此刻纵然怒极,眉目间却自有一种孤傲漠然的气度。

    她说话亦是一字一句,不疾不徐。

    “沈放,你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急奔千里,就为了把自己献给一个妖女。我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是你即将三媒六聘迎娶的人,我不来闹,难道要等着这消息传遍中原,传出塞北,等着所有人都来看我的笑话么?”

    “雪青,你知道我不得不去。”沈放语气委婉,但又暗含不容置疑之意。

    “不得不去?不、不、不……我看你分明想去的很。”裴雪青一声嗤笑,摇摇头,眼中嘲讽与厉色更甚,“旁人看不出来,我却晓得,你现下恨不得生出双翼,一下子就飞到那个妖精眼前。”

    “嗳,裴姑娘,你怎么这么说?真的是误会我小师叔了!”那年轻的小道士名叫纪小云,与沈放素来亲厚,急的连忙插嘴,“圣教教主出关在即,圣教徒为了恭迎教主出关,立誓要在他出关之前,打下秦岭以南的地域献给他作为贺礼。自从圣教左使小秦广王在蜀中一带发难,圣教已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灭了蜀山、青城、神剑、巨阙等七八个有名有姓的大门派,蜀中六星盟更是六损其三,危在旦夕……哦对,峨眉派也在巴蜀!早已陷入重重包围,全靠几位师太率领门人拼死抵抗,才没堕了峨眉百年威名,这您怎会不知?”

    “圣教此次行动的先锋官——向月白狐陆银湾,原是……嗐,原是我白云观座下弟子,五年前背师弃祖入了魔教。她前几日修书到白云观中,告知我们她已经拿下了藏龙山庄。山庄里两百余条人命捏在她手里,若要保得他们平安,除非、除非……”

    他忽然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仿佛又想起了那天瞟到的书信中的内容。纵然那封书信已在大师伯盛怒之下化为齑粉,他回想起来,依旧羞的面红耳赤。

    “除非我去,否则她不肯善罢甘休。”沈放语气平静地截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