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郝摇旗、王体忠投顺何腾蛟,李过、高一功他们的归顺之路则崎岖得多。自从大顺永昌元年冬天离开延绥镇之后,李过、高一功他们远走宁夏、甘肃等地,最后拟从汉中入川北再转川东,去湖广寻找李自成。

    探马将李过、高一功统领十几万大军向汉中扑来的消息报进总兵府的时候,汉中总兵贺珍大吃了一惊,不由得问:“来的真是‘一只虎’李过?”得到肯定答复后,不由得嘟哝了一句“越害怕,鬼越吓,真的是这个冤家来了。”

    贺珍原是明朝的官军,是陕西边道樊一衡的部下。在镇压农民军的战争中与李自成部多有博弈。崇祯十四年春天,李自成攻破洛阳,杀死福王。贺珍等救援迟缓,且被李过等包围,贺珍感到回去肯定会被治罪,遂投降了李闯王,当时就是由李过率部接纳的他这支部队,后来被指令防守汉中。汉中盆地,南有大巴山,北有秦岭,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水从盆地中流过。由于交通不便,这里受战乱影响相对较少,所以闯王命他率人镇守汉中时,贺珍还是欣然受命的。

    然而,风水轮流转。近些年在军事上连番告捷的大顺军自从山海关溃败开始,就噩耗不断。李自成从北京回到西安后就慌忙安排撤退,传令汉中朝西京集中准备撤往湖广。他不愿意离开此地,故意迟迟收不拢部队,延误了开拔时间。清军到来后,他伙同罗岱、党孟安、郭登先以汉中之地投献,被阿济格封为总兵。部队刚刚换装完毕两三个月,不料想过去的老上司现在的冤家对头李过就过来了。

    为了給新主子一个好印象,贺珍决定率领郭登先带领五千人前出阳平关,狙击李过高一功部。该关北依秦岭,南靠汉水和巴山,雄踞于西通巴蜀的金牛道口和北抵秦陇的陈仓道口,与汉水南岸的定军山、天荡山互为犄角之势,是汉中盆地的门户,进可攻,退可守,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人称“汉中之险无如阳平”。

    阳平关城高墙厚,青石为基础,上边磨砖对缝,以石灰桐油灌缝,坚固异常。尤其是西门,门板厚重,铜钉镶着铁皮包裹严实,不怕火攻炮轰。官厢内的居民多是历代守军的眷属,约有五七千人,守军也有三四千之多。贺珍到来之后,自己在关内帅府安营,命令郭登先率三千人出城扎寨,与城内互相支援。

    李过、高一功早就听说了贺珍降清之事,派李来亨率领一百多个精细士兵扮作猎户、商户、手艺人,早于大队四五日出发,分头进关隐蔽。后面十几万人马分作前、中、后军,沿着祁山道浩浩荡荡杀奔阳平关。

    这日前军刚刚抵近关前,就见关前空地上排开一个“二龙戏珠”大阵,当中门旗下,一群将佐簇拥着一个顶盔贯甲的大将,大纛旗上一个斗大的“郝”字迎风飘扬。阵后关厢城墙上,刀枪剑戟密密麻麻,一杆随风飘舞的认军旗上,上有“三军司命”四个中等字,下面是个大大的“贺”字。城门楼上,一群将校手持令旗及单筒望远镜,观敌撩阵。

    高一功拍马带着准备冲阵的前锋营在距敌百余步处摆开阵势,自己带着一排盾牌手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抱拳,高声喊道:“对面的莫非是郝登先将军吗?在下高一功这厢有礼了。”

    郝登先只得拱手还礼:“原来是国舅爷,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谅。”

    高一功道:“郝将军,我们曾经是好朋友好战友,今天我们从贵地借一条道路南下四川,请将军予以方便,不胜感激。”

    郝登先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国舅爷,常言道:端人碗受人管。如今我这边是受大清国管辖,如果平白无故的放你们过关,朝廷追究起来难辞其咎。所以,请国舅爷凭本事夺关,也好使我们有个推托之词。”

    高一功冷笑道:“既然不肯借路,在下只有得罪了。”他拔出宝剑一指,命令道:“杀!”

    几乎与此同时,郝登先也下达了攻击令。

    大顺军前进了几十步突然停下,第一排盾牌手和第二排刀校手往下一蹲,第三、第四、第五排都是火枪手。第三排火枪手举枪射击,射完蹲下,由第四排射击,然后是第五排。三排火枪手蹲下的时候,第六排的长枪手手持丈余长枪冲到第一排的盾牌手身边,将长枪下端枪攥顶住地面呈锐角从盾牌缝隙里伸出,人却躲在了盾牌后面。站在第七第八派到弓箭手弯弓搭箭,射向敌军。

    在震天的杀声中,清军的马队已经冲了过来。经过三轮火枪手射击,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中枪中箭落马。剩下的收缰不住,被长枪手刺中战马或骑手。躲在盾牌后的大顺军左手持盾牌遮挡敌兵武器,右手持刀乱砍骑兵马腿。

    清兵吃了大亏,后面的就朝城门内溃逃。急得城楼上的贺珍连声怪叫:“快拉吊桥,快关城门,防止大顺军追进城门!”

    城楼上的清兵正要搅动拉吊桥的辘轳,不想却被人从下面砍断了缆绳。关门的军兵也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便衣杀死。大顺军的骑兵杀声震天,一阵风似地冲进了西门,后面潮水似地部队闯进关来,分头兜击守关的清兵。

    郝登先见势不妙,未下马就直接带人冲出了东门落荒而逃。贺珍知道阳平关难保,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带了一伙残兵败将,狼狈逃向汉中。

    这一场阳平关战斗,贺珍以为自己有坚城之利,对方远道而来,人困马乏,己方以逸待劳,只要马队一冲,就会把大顺军冲得七零八落,他甚至想到李过会向自己投降,让自己也经历一下接受他投降的场面。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竟然被人偷袭了阳平关,而且损兵折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