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重楼与飞蓬被亲自赶来的九天领走了。她脚步轻盈,带着两位好友消失在云层里,徒留下方多位族人议论纷纷,并未留言要求他们不得外传。

    当然,飞蓬和重楼也没有天真地以为,他们携手前来的消息能被按住。

    敌对,大战,血仇,陨落。曾经血战里的桩桩件件,都会成为绕不过的坎,也都会成为族人心里的刺,让大家对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不抱有善意。

    但他们出发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要一道面对、绝不退缩。正如踏入天仪殿时,面对神族诸位元老神色各异的注视,重楼和飞蓬的手始终握在一起,未曾有半分动摇。

    走在一神一魔前方,九天玄女入座前和蓐收隐晦地交换了一个视线,又极快移开目光。

    此时,以轩辕为首的五帝一个都不在,明显有意避开此事。

    “将军。”火魔神祝融、风魔神禺疆、雷魔神雷泽主欲言又止,而土魔神后土笑着唤了一声:“欢迎回来。”

    他对上首位置扬了扬下巴,示意飞蓬和从前一样坐过去,依旧充当会议的主持人。仿佛没看见飞蓬和重楼同来,而那里只有一个位置。

    负责天规、戒律的羲和、常曦则悄悄对视一眼,竟没起身对重楼、飞蓬交握的双手提出异议,反而宽容地注视飞蓬做出选择。

    倒是辰轩和恢复形体的夕瑶欣喜与担忧并存,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两人。

    “不了,戴罪之身,本将不该坐在上首。”飞蓬嘴角微抿,面上浮现坦然平静的微笑,随手拉了一张椅子。他握着重楼的手,背对着殿门坐了下去:“我和我的道侣坐这里就好。”

    后土脸上的礼节性浅笑再维持不住了,他从飞蓬的话里读出了不肯回头的决然,不得不改口:“飞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飞蓬垂下眼眸:“族内一应责罚,我自会承担。”

    他为神界实质领袖二十万年,何尝猜不到呢?九天、辰轩和夕瑶大概还是会理解他支持他,但神魔大战里失去亲友的族人,可不会轻易接受他和敌酋私定终身的决定,而几位长老为了族内平稳考虑,便也不会接受他这任性的决定。

    “且慢!”重楼突然插了一句嘴,作为魔界攻陷神界的主谋,又拐走了神界唯一的希望,他不管退不退位,此时此地开口都会活像是挑衅。

    可重楼总归选择在这个并不算适宜的时机和地点,堪称笨拙地表明自己的诚意:“我是魔尊,与神族为敌对,本不该插话。但是…”他将自己和飞蓬交叠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淡淡道:“不论诸位定下何等罪责,我都会和飞蓬共担。”

    后土目光深邃沉郁地看着他们俩,嘴唇勉力嗡动了几下。作为神族长老,他本该指责几句,但想到这二十万年来的风风雨雨,后土就和“哑巴”了的常曦、羲和一样,怎么都不愿责怪飞蓬。

    这世间,谁能彻底摈弃私情,把自己当做机械一样使用?飞蓬是活生生的生灵,不是神族的工具!这么多年,他付出了多少、承担了多少,在座的神族高层历历在目,他们都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咳,行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一贯和飞蓬交好的蓐收摇了摇头,打断了后土发自内心的挣扎与犹豫:“羲和、常曦,以我族律法,神将飞蓬违逆天规之举,当何判?”

    羲和拍了拍常曦的手,率先回答道:“去神狱接受陛下亲设的天道拷问,但神将在轮回前业已受罚。”她顿了顿,一本正经道:“神律也并未提及,活着撑过神罚后,受罚者还要再受严惩。”

    “既然无有,便不存在。”常曦温声接口,语气疏远客气,端的是正正经经:“神将之罪,当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