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那名女子一身黑色衣裙,裙上绣着绛红色云烟纹,披着银色狐裘,头上戴着帏帽,帘纱下的面容惊鸿一瞥间已见倾国色,背上背着一柄长剑,剑柄末端嵌着一块红玉般的圆珠。她后面的女子穿着黑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把长刀,眼神很是不善,冷硬如刀直接刺退了男子窥视的目光。男子讪讪笑了笑,身体缩回了座位上。

    客栈老板是个青年男子。黑石林里杀人放火埋骨路,这清霜客栈自然也不是安生地方,这么多年来客栈老板一直都是青年男子,基本上没几年都得换一个。至于上一个去哪了,死了还是走了,谁关心呢。“两位客官来得不巧,今日风大雪急,我这里边人早就满了,二位您看……”

    “无妨。也不是非要住下,能在屋里避一晚就可以了。”走在前面那女子说完话,后面那护卫模样的女子便迈步上前,四处看了看,寻了处僻静角落引着那女子落座。那女子雍容华贵,却难掩步履维艰僵硬之感,或是身上带着旧伤。客栈内几名男子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便又埋下了头。

    夜色渐浓,客栈老板又搬出几坛酒来,客栈之内都是来来往往的江湖客,平素多得是拿酒当水喝。客栈内的劣酒泛着几番浊波,但入喉却如火般烧得心头顿热,男子自然是不忌这酒如何,往来传了几轮只有角落里那两名女子没动过这酒。那劲装女子手放在刀柄上护在另一名女子身前,看那架势就不是好惹的主,便也没人去找这麻烦。

    并不是顾白翎紧张得过了头,她们两个来的时候,顾潋滟这具身体就带着内伤。她们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次的山海令也没有给出剧情,仅仅是给了一个地点提示,望月楼。

    这个世界终于没有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也有修武可延年益寿。这个世界崇尚的是内家功法,像北燕那边的杀人招式反而被视为莽夫异端。当然内家功法也要配着一定的外家招式。她们在路上走了两天,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嘴里说的都是望月楼玄星珠,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恰好,山海令让她们去的地方就是望月楼。

    那酒传了几圈,不一会地上就多了几个空坛子。方才沸沸扬扬的人声不知何时淡了下来,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后厨里走出三四个持刀大汉,客栈老板还坐在堂上,看着角落里的二女,“夜黑风高夜,我等做点小本生意,二位既然不捧钱场,也没必要凑这人场,兄弟们也不懂怜香惜玉,伤了二位姑娘就不好了。”

    不知为何,在这个关头顾潋滟的第一想法居然是这声音很耳熟。似乎是应和着客栈老板的话语,外面的狂风拍开了客栈大门,风声袭来,顾潋滟不由得眯了下眼,却见眼前雪光伴着风声一闪,一道白虹朝着她飞了过来。

    那风声破门而入之时,客栈老板袖中突然掉出一把剑来,霎那间锋芒出鞘,直指顾潋滟面门。兵刃相击之声仿佛就在同一时刻,顾白翎手中长刀架上了剑锋,交锋仅一瞬客栈老板便率先撤开。

    “这单子是做不起了。”客栈老板的样子有些惋惜,“不过我觉得二位今晚在我这也睡不安稳,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如何?”

    顾潋滟还不了解内力这东西,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伤到底是什么程度,也不敢在这铤而走险。“既然先生网开一面,那我也只好遵从先生好意了。”

    “当不得,二位慢走。”

    顾白翎搀着顾潋滟,在客栈老板的目送中出了客栈,二人径直顶着风雪进了黑石林。黑石林之内确实无一分雪痕,像是上空铺了一片无形的穹顶。黑石林之内的地面摸着还有几分热度,不知到底是什么材质。顾潋滟没敢坐,只是站在空地上小声和顾白翎说着话。

    “里面还有很多人。”在客栈内是顾潋滟阻止了顾白翎接下来的动作,将她带离了客栈。清霜客栈其实很大,后面还有几座小楼,按窗内的灯火看都是住着人的

    。大堂之内挤了这么多人,倒是有种筛选的感觉。“他们只敢对大堂里的人动手,至于后面那些人,似乎是默许的态度。”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些人似乎能知道她们两人的身份。她们二人之所以没有更换着装,也是有试探着找出自己身份的意味。

    黑石林的树没有枝叶,看起来空空荡荡,雪夜之中,火把的光芒就更为闪亮。走过来的那人如闲庭信步一般,用右手持着火把,左手背在身后,缓慢朝她们两个走了过来。

    男子在她们对面站了半天未曾作声,维持了半晌诡异的沉默后男子终于开了口,“怎么,顾大小姐,我还等着你与我叙叙旧呢?”

    顾潋滟心里一跳,“我好像没见过你。”

    “大小姐没见过我没关系,我见过大小姐就好。既然不叙旧,那说正事吧,您这次去望月楼,是想赶着投胎呢,还是去给裴宽送行?”

    裴宽又是何人?顾潋滟还想多套他几句话,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既活到了今日,自然是不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