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上日夜兼程地游着,每时每刻都在担忧着一件事:如果他们早早把他送进了棺材,他赶不到见他最后一面,那怎么办?

    他擅自回京,已是死罪,那又怎样?如果纪屿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他伏在离宫的瓦片上,看着依旧停在堂前的灵柩,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赶上了。

    灵柩前久久站着一个人,仿佛是僵尸,仿佛是傀儡,一动不动,表情麻木且冰冷。善见认出来,是延渊。善见心中涌出一股恨意,手中化出一柄冰刃,准备伺机杀了延渊,给纪屿报仇。

    然而灵前侍卫众多,他不能动手,如果他被抓,他连纪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他悄悄挪动身形,小心翼翼地隐蔽在堂屋的房梁后。

    “陛下,还是尽早做决定吧,”龟丞相站在延渊后方,出声提醒,“如果再不动手,皇嗣的性命就不保了。”

    延渊终于动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躺在棺材里的纪屿的肚子,头垂着,看不清楚表情,他说:“他最怕疼了,要是在肚子上划开一刀,他会疼得受不了的。”

    龟丞相无奈地说:“陛下,他已经死了,死人是没有痛觉的。”

    延渊回头冰冷地看了龟丞相一眼,龟丞相不卑不亢地对视回去,“请陛下以社稷为先,切莫感情用事,皇子因为继承了您的血脉,天赋异禀,能够在母体中死后七日而胎儿不死,只要取出来放在保温箱中,以灵力持续喂养,皇子便有一线生机,陛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尽早做决策吧。”

    善见捏的指节咔嚓作响,这些人竟然连屿的尸体也不放过,竟然还想着把屿开膛破肚!畜生!

    延渊冷喝:“别说了!出去!”

    龟丞相不依不饶:“陛下!”

    延渊不容置疑地冷喝:“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延渊,以及梁上的善见。善见死死瞪着他,无声道:“延渊啊,延渊,我没想到你畜生不如,竟然连屿的全尸都容不下!我怎么会傻到把屿交给你?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非要杀了你不可!”他握紧了冰刃。

    延渊伏在灵柩前,肩膀微微抖动,仔细一听,还有隐约的泣声。善见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

    “屿,为什么?”延渊哽咽道:“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留在我身边?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吗?他让你觉得屈辱吗?这是我和你的孩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你就这么讨厌他,讨厌到宁愿死也不愿意生下他吗?”

    他又哭了一会,继续说:“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今天就陪你走了,但我是四海之主,我的生命由不得我自己。我今天倒是想陪你一起去,但如果我走了,人鱼族势必全族覆灭,四海又将大乱,海洋和陆地势必生灵涂炭。我在位不过13年,四海也才平和了这13年,以前四海大乱的时候,也会祸及人类,所以为了我的族类和你的族类,我今天不能跟你走。”

    “离开我,你要好好生活。”他仔细小心地把纪屿的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这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确实让我领教到了,我不再勉强你同我生活了,你自由了,去吧,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我放手。”

    善见咬牙切齿:人都死了才来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

    忽然,延渊站起来,眼睛往他这个方向看了看,善见心中一惊,往房梁后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