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凝眼见章舒雅改道就猜到对方的意图,一片树林中的两条路,按理来说只有左右之别,在环境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可现在就是因为简单的左右对调给屈凝这一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因为朔月实在太高了。

    作为大月马中的超品,朔月的身躯远远超出灵巧纤瘦的白玫瑰,属于高大健壮的那种体型,先前在平原奔跑起来朔月强横的爆发力能把白玫瑰轻松甩在身后,可踏进密林中,大黑马健美的身型却为前进增加了无形的阻碍。

    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在第一圈屈凝放慢速度,甚至为了第二圈能快速穿过,特意将沿途拦路的枝杈全部扫除,留出足够宽裕的空间来抢时间。

    如果走的还是先前自己卖力清扫过的路线,现在己方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快速通过林地,可没想到章舒雅居然借着优势抢了道,屈凝看着眼前横斜的尖锐树障和狭窄的通道蹙起了眉头,与之相比,右侧的路径简直称得上通天大道了。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另一边的对手驾着白马一气呵成、穿林而过的得意样子了。

    面前障碍重重,朔月鼻孔喷气原地焦躁地踱步,这些尖锐的树枝不仅会勾破人的衣服还极易刺伤马身,屈凝手中一只鞭子顾得了两侧顾不上头顶,若要两方都顾着势必就要像前一轮一样一步一鞭抽过去,将速度完全撇开,显然对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可屈凝抬头看了看远处被惊飞的鸟儿,章舒雅一路畅通无阻已经跑入林地深处,若要叫对方得逞只怕后面再追就难了,想到这少女不由眼神一变,心中冷哼。

    “以为这样就能拖住我,做梦!”

    唰唰——凌空两鞭抽断左右的荆棘枝,少女面色冷凝地策马前进,上半身前倾既很好地笼罩住马背上趴着的少年,又延长了可鞭及的范围,随着素手舞动的频率越来越多,驱动着身.下的马也越跑越快,不过片刻就在树林里狂奔起来。

    齐鑫闭着眼趴在朔月背上只觉得耳畔风声越来越大,浓密的马鬃飞扬起来扑簌簌地撩过他的额头、眉骨,不断拍打着双颊带来刺刺的麻痒感。节奏铿锵的蹄声和不断爆裂的树枝折响夹杂着身后人渐渐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林间回荡。

    若是少年此刻睁开眼睛就能发现伴着他们前进的不只是两旁疾速倒退的葱郁树木与惊鸟飞蝶,还有舞得密不透风的鞭影与少女身上不断新添勾挂出的伤痕。

    他以为屈凝让他闭眼是不想他再看见虫蛇翻飞的景象,却不知道少女更加不想他看见的是自己破漏的衣裙下掩盖不住的血痕,旧痕未愈又添新伤,可少女从始至终眼神坚定地目视前方,冷静的脸色仿佛遍体鳞伤的不是自己,依旧高速地策马毫不见犹豫,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痛吗?当然痛。可是比起对少年许下的承诺与被算计后而反倒燃起的胜负欲,肩臂上的刮擦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高速追赶中,屈凝确实无法兼顾两人一骑,做不到面面俱到,她既不愿放下对身前少年的庇护,又做不到无视爱马痛苦的嘶鸣,还要顾及自己的安全,既然不可能顾全三方,那她就放开其一,牺牲三方中最灵活的自己来换取胜利。

    前方有根高悬的刺枝将要触及头脸,屈凝挥断右侧刺向马肚的荆棘,一个前扑险而又险地躲过致命的利刺,然而没法顾及的肩膀处避无可避的又添新伤。

    刺啦——纱裙的撕裂声在身后响起,少女猛地伏在自己背上,精致的下巴置于少年的肩窝,急促的喘息带着灼灼的热气喷洒在耳郭边。

    “……屈姐姐?”

    齐鑫此刻却顾不上害羞,只想确认少女的安全,可还未来得及回头,一只温热的手就从后方伸过来遮住了他的眉目。

    “乖,不要看,我没事。”他听见那人温柔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体贴的安抚与坚定,“马上要出林了,我们一定能追上。”

    少年颤了颤眼皮,他很想说自己压根不关心能不能赶上,不关心输还是赢,他现在唯一在意的就是身后人的状态,屈姐姐受伤了,她伤得怎么样?可他最终还是点头没睁眼,而后一言不发的趴回原处,他的屈姐姐为了这场比赛拼成这个样子,他现在怎么舍得再给她添麻烦?